顧安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個高強度哄人, 被裴奚之這句話懟出來的時候還楞了一下，不得不說就還真是…

一點辦法沒有。

裴奚之挑了下眉，不跟他繼續鬧騰這些沒有什麽意義的事情了。

“所以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裴奚之問他, “還要親自讓我來一趟。”

必須她本人在場的，沒有必要的話，顧安一定不會讓她來。

“是之前那件事。”顧安說, “造謠你那個。”

“啊，怎麽了。”裴奚之的語氣淡淡的。

雖然當時是鬧得很大，很多營銷號爆炸輸出，還因為這事兒搞了個發布會, 但是現在過去了那麽久，她早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。

遇到這種事情太正常了，只能說上次剛好鬧大了而已。

她做了自己該做的、能做的事情。

沒有精力和閑暇去在意這些事情，十幾歲的時候遇到這種覺得有些委屈的事情, 一定要據理力爭, 一定要想辦法有個結果。

一定要讓自己贏。

但是, 她這個年紀了，早就覺得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結果的。

小時候什麽事情都要結果, 長大了什麽都不需要結果。

成年人的奔波帶來的就是這樣的改變。

顧安擡眸看著她，說：“人一會兒就到。”

裴奚之：“？”

“找到了主推手。”顧安的語氣平淡, 但其實再說一件大事，“今天過來給你道歉。”

裴奚之直接傻在那兒。

顧安：“這人是挺難找到的, 所以稍微多花了點時間, 不過趕在你那邊開機之前。”

他頓了頓，誇了自己一下：“還不錯。”

裴奚之放下手中的水杯，往前傾身了些：“這也能找出來？”

“當然。”顧安微微一揚眉，“我要求他過來當面親口跟你道歉, 還要寫道歉信和承諾書。”

裴奚之不知道說什麽，過了好一會兒。

她嘆了口氣：“我本來沒想要個結果的，就這麽算了。”

“算了？”顧安看著她，“我答應過你的，這次一定給你撐腰。”

不解決這件事，哪兒能算給小姑娘撐腰。

受半點委屈都不行。

裴奚之嗤了一聲，“那辛苦你了啊，這人我記得還是有點手段的，我這邊澄清以後，風向輿論好像直接飄到別的女導演身上了吧。”

“嗯。”顧安應著。

這件事，後續裴奚之沒怎麽太多的關註，但還是多少知道點，偶爾會聽到滕寧或者別人提起。

畢竟還是跟自己有關的事情，她多少知道點。

顧安說：“當時澄清後，沒幾天有輿論帶過去，說是某個跟你新電影撞型的女導演主推的。”

裴奚之直接不屑：“這都什麽年代了，怎麽一出事還是往女人身上推？”

同行競爭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，但是很長一段時間裏，所有事情都往“女人之間撕逼”上面推，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，反正一定是女人之間撕逼。

“我認識的所有女導演，人都很好。”裴奚之說，“現在做電影的，獲得成就和讚譽的，還是那些男人巨多，但是幕後其實很多女性工作者，大家都很努力，根本沒有時間做這些幼稚無聊的事情。”

顧安嗯了一聲，說：“所以當時我也覺得不可能就這麽表面，深挖了一下。”

“所以是誰？”

“趙辛。”顧安說出這個名字，“年紀不小了，早年做過一兩部小有名氣的電影，後來就越來越不行了。”

“哦，那個喜歡賣情懷炒冷飯，把自己以前的作品拿出來反覆做續集的是吧？”

裴奚之知道這個人，她畢竟是這一行的，自然有了解。

趙辛當年也算是處女座一部成名的導演，所謂出道即巔峰，他也算是，而且的確是後面再也沒有任何一部作品比得過自己的處女作。

後來過了很多年，做了那麽多年以後再也紅不起來，慢慢把自己口碑全拍砸了以後。

趙辛嘗試過轉型，做流量電影，放手一搏，全請大流量明星，等著流量的粉絲買單，結果撲得媽都不認。

那次以後，開始直接炒冷飯。

把第一部 巔峰之作還有第二部還行的兩個作品，拿出來一直做續集，234出了一套，本來很多人念在以前的情懷上來支持。

看完第二部 直接垮掉。

第三部 出的時候想著再堅持一下，但是繼續垃圾，後來就沒人買單了。

這幾年趙辛時不時會有些不好的負面新聞出來，但也沒什麽很大的爆點，連黑料都上不去熱度的情況。

只能說是，太糊了。

就算塌了，也是無人傷亡。

顧安繼續跟她說：“趙辛覺得你處女作爆紅不正常，現在第二部 還是跟我們合作的。”

裴奚之隨口一問：“他找你合作，你沒答應？”

顧安看著她，說：“我看都沒看。”

裴奚之：……

NB。

好歹看看啊，怎麽說，畢竟是紅過的呢，萬一有好項目呢，只能說不愧是顧安，他幹脆直接不看。

“他能做出什麽好東西？”顧安輕嗤。

“雖然是他的話我不是很意外，但竟然還想栽贓給別人，真是有夠惡心的。”裴奚之說，“我知道的情況裏，很多女導演都在幫我說話。”

之前她澄清後，還有幾個女導演寫了聯合聲明。

在這件事裏，也幫了她不少忙。

聯合聲明裏說，裴奚之是很有才華的導演，她們作為同樣容易被誤解的女導演，希望這個世界上早一些這樣偏見的聲音。

不僅僅是裴奚之，其他人也是。

女孩子之間，也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麽多競爭，雖然有時候會有一些不好的情況出現，但不能代表所有人。

女生太容易被上升成整個群體的攻擊了。

“所以我是打算這部電影拍完，暫時不拍新電影的。”裴奚之嘆氣道，“打算做點紀錄片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這個世界上，對女人的偏見少一點就好了。”她說，“拍點大家努力工作的記錄片，或許能有點用。”

顧安笑了，說：“好啊，那一定要找我合作。”

裴奚之睨了他一眼：“再說吧，不一定看得上你。”

“走個後門？”顧安挑眉。

裴奚之飛快拒絕：“不行。”

就算是戀愛關系，工作還是工作，這是完全不能放水的事情。

倆人吐槽了一會兒，裴奚之最後說：“所以這件事，顧總你有什麽想發言的？”

顧安一陣沈默。

他輕輕敲了一下桌面，一副很正經的樣子：“男人，真的不行。”

裴奚之直接笑出聲，本來打算接個話，但這個時候顧安的助理來敲門，壓低了聲音。

“顧總，會議室。”他說。

顧安嗯了一聲，轉頭跟裴奚之說：“人到了，走吧。”

裴奚之點了點頭，跟顧安一起起身去會議室那邊。

剛到，餘光就掃到在會議室裏的男人，已經是四十幾歲的年紀，卻還是在做這些幼稚、惡心的事情。

裴奚之知道不止是他一個人。

只能說垃圾男人的確很愛抱團，為了搞定她一個人，集合了不少垃圾力量。

但她其實挺想說…

別人是團結就是力量，人多力量大，他們垃圾團結也就是堆積垃圾山，人多更臭罷了。

不知道顧安是怎麽“威脅”了這人。

裴奚之剛進去，他就點頭哈腰地給她道歉，語氣似乎是很誠懇。

“真的很抱歉，裴導。”趙辛彎著腰，“這件事起因的確是因為我，見您年輕有為一時沖動無亂猜測。”

裴奚之挑了個離他很遠的位置坐下。

跟這種人靠近了，呼吸同一片空氣，她都覺得臟。

“一時沖動？”裴奚之笑笑，悠閑地撐著下顎，“趙導一時沖動竟能幹出這麽勁爆的頭條，也不愧是當年的金牌導演，還是有些會紅的實力在的。”

她這話一說，趙辛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許多，雖然在強行崩住，但內心受創沒辦法。

他這麽多年，做電影沒紅過，倒是在這種時候紅呢。

“我真誠地向您道歉。”趙辛這會兒再不爽，也只能乖乖道歉，“會在這裏現場給您手寫道歉信和承諾書。”

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，在這兒對著二十多歲的她道歉。

畫面多少有點滑稽了。

裴奚之嗯了一聲，“你寫吧。”

她懶得聽趙辛繼續多說，走個流程，留下證據就行了。

與此同時，顧安還在桌底下撓了撓她手心。

顧安的助理站在趙辛後面，盯著他寫，要求簽字加蓋手印，趙辛全部乖乖照做。

流程走完。

趙辛才顫巍巍開口：“顧總，您的要求我都做了，您看…”

“不會公開。”顧安說，“我們盛安，自然不會直接公開說這件事是你做的。”

趙辛還是怕的，怕盛安直接發通稿。

畢竟這件事影響的不僅僅是裴奚之，還有她的合作方，盛安集團。

盛安的影響力，一旦放出來，他的事業可以說是完全報廢，以後做點別的，估計也會有點吃力。

裴奚之猜到了情況，笑：“怎麽，趙導不是堪稱閻王老爺來了都不怕的？”

趙辛只得尷尬笑笑，說：“我怎麽敢…當時的確是一時上頭，心生雜念，還請裴導不要再掛在心上…”

“嗯。”裴奚之應了，“我也不會說。”

趙辛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好消息，連眼神都亮了一下，正要說：“感謝…”

話沒說完。

裴奚之擡頭：“黑紅也是紅呀，趙導，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？”

都是在圈子裏混的，哪兒能不知道。

“你放心。”裴奚之拍了拍手，“我的熱度，你一點都別想蹭。”

就憑你，也配，蹭我的熱度？

…

給趙辛打發走以後，他們回辦公室，裴奚之跟顧安說：“人死了三天臉色都不會那麽難看。”

“他既然會做這件事，就不會真心道歉。”顧安說。

裴奚之輕哼了一聲：“那你還叫我親自過來啊，明知道這人不真心道歉的，還要讓來？”

顧安微微頷首。

“那一定是要來的。”他說，“如果是情願的道歉，反而沒什麽意思。”

真誠的道歉是真的會打動人的。

顧安：“所以叫他來，就是為了讓你看看，他心不甘情不願，但不得不向你低頭，再怎麽生氣嫉妒，也不得不求你。”

裴奚之直接笑出聲了。

“你心眼好壞啊。”她說，“真是黑心。”

嘴上是壞話，其實是誇獎。

很不錯，她很喜歡這種壞心眼。

裴奚之悠悠的，“不得不說，有點爽到。”

起得早，今天也沒什麽事，打算幹脆在顧安這兒瞇一會兒，她合上眼，沈浸於一種蘇爽的感覺中。

耳畔忽然傳來顧安的聲音，他語氣有些刻意，說：“那好，你記得禮尚往來。”

裴奚之：？

往來什麽？

她還反應了半秒，內心奔騰過一句——

大概這就叫，君子色而不淫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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